九月初一,清晨,离涂山一里外的大夏朝青石官道,载着满满当当货物的十辆軨兽车慢悠悠的朝着涂山方向驶来,十辆大车以一根粗大的铁链相连在一起,在车队的最前方,用黑布严严实实蒙着右眼的素面年轻人将锁链的一端缠在腰上,衣衫褶皱,正面目狰狞的扯着铁链一头,艰难前行,吃力非常。
少年一看就不是身强力壮的修武体魄,看着也就是比文弱书生差不多的身姿样貌。此刻一人驱十乘, 用尽全身气力的少年人,大汗淋漓,手臂已经被锁链勒出道道血痕,触目惊心。但是,车队依旧行驶迟缓。
身后车轱辘与大车间发出一声声被重物挤压严重才会有的咯吱咯吱的响动。
大车缓慢驶过,在青石路面上留下痕迹不浅的辙印。
在十辆大车的最后,不远处吊着一道黑影,踢踏踢踏的声音由远及近。
锦绣绫罗、貂裘加身,衣着气派俱是不凡的少年人,闭着眼睛一手枕在脑后,仰躺在蹄印如碗口大、全身纯黑的马背上,悠闲的哼着小曲儿。
貂裘少年耷拉在马腹的另一只手,稍微向下伸了伸,似乎是无意间,恰好拈来路旁上入秋后仅剩的一朵黄花,十二分精准,道旁再无野花。
将花瓣放在鼻间深嗅一下,容颜陶醉,轻笑道:“财神公子正年少,浪荡匹马踏神洲,闭目探手折余香,但求拈花换一笑”。
“咝~~”,少年兴致勃勃即兴赋诗,凑近黄花再次深嗅一大口,咧嘴破口:“香,真他娘的香啊!”接着将野花别在耳后,继续悠闲哼唱大夏朝最出名官妓歪歪的成名小曲儿。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讲浑话,是忘记侯爷上次是怎么用抽軨兽的鞭子抽你的了?”
车队突然停下,蒙眼少年手撑膝盖,弯腰气喘吁吁,即便这样还不忘回头嘲讽。
“狗奴才,怎么停下了……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啊。”马背上的貂裘少年人可能是听到讥讽的话生气了,猛的一下子坐起身,戟指便骂。
晨曦照面,貂裘少年虽在骂骂咧咧,但面带春风,明堂饱满圆融,仔细去看,他的额头较一般人都要宽上许多。
这面相如果走在大街上,一定会被算命先生主动拦住去路,恭恭敬敬道一声:公子大福贵啊!
事实上,少年尚在娘胎的时候就有一位自称是天帝山的方外人登门拜访,替还没有落地的婴孩取了一个普天之下最大福大贵的官名——赟,小字——无恒。
时赟,时无恒。
少年人的父亲一不是武修,二不通文墨,但却喜欢卖弄文墨,一个好好的“赟”字硬生生被拆成了三字“文武贝”,但即便这样,老来将要得子的父亲依旧只认得一个“贝”字。
贝,钱财也。
他可是出名的见钱眼开,看着贝字,眼睛都直了。
他从来不动刀兵,天下武人,百中九十九可供他驱策。
他虽不执笔泼墨,青衫文士,不论朝堂江湖,引领翘首哭着喊着要奉其为师。
他是谁?
腰缠破万贯的财神爷。
财神爷如果不认得这个贝字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那位鹤发童颜的方外之人临走前对着诚恳请教的“财神爷”勉强讲了这个赟字的深意。
尽揽三宫,明王之相。
对于这八字谶言,“财神爷”真的是摸不着头脑,最后只能靠自己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赟字。
貂裘少年自懂事的时候就一直听母亲大人说着,那一日,方士走了以后,他的财神爹爹看着那个不是用大夏朝篆字写就的“赟”字很久很久,确切来说是盯着那文武二字,倏然间,放声大哭。
哭完之后看着媳妇肚子又大笑:我时韬之后,从我儿子开始,就不做下等士了!
年逾半百的财神爷蹲下身,摸着媳妇鼓鼓的肚皮,霸气外露:乖儿子,你爹爹有万贯家财打底,就是用银钱砸,也要把你砸成一个文武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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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马背上,衣袖挥舞的锦衣公子,蒙眼少年没有再顶嘴,毕竟他是主,他是仆。
“方师秀,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倘若你将那个宝贝让给我,又何必受这份罪。”
蒙眼少年抓紧铁链,本来打算继续赶路,但听到锦衣公子的话又停了下来,将铁链狠狠摔在地上,指着用黑布遮住的那只眼睛气急败坏道:“牠窝在里面不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真要我挖出来给你?”气愤的大吼过后,蒙眼少年突然一呆,喃喃自语:“方师秀”,这个称呼要不是这位公子哥提起,恐怕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你没有办法,我有啊,上天帝山找我师父,我师父的三昧真火一定会把那家伙炼出来的。”
“你当我傻子?三昧真火炼?我还有命?”
“……小方啊,牠钻进你眼睛的时候,你眼睛什么感觉?”
“快瞎了……”
“现在呢?什么感觉?”
“瞎了。”
……
到了涂山山门,貂裘少年从马背上下来,将一张造型古朴典雅的凤尾琴背在身上,抢先一步向山顶大城而去。
身后蒙眼少年方师秀对于这一幕早已是司空见惯。
这把琴,他从不离身。
他登高而望,对着涂山的另一边,随即解下长琴。修长手指按捺徵羽,挑引宫商。
山脚不远的一处碧波浅滩边上,一袭红衣在清波之上一起一落,身法曼妙,就像一尾纵情山水、逍遥遨游的红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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