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团混沌气息从体内涌出的刹那,葛音脚步急退,已在转眼间撤出混沌气息的包围圈,盘腿坐在了旁侧的矮榻,双膝上已出现一把古朴的七弦琴。她双目紧盯着碧尘与那团混沌气息,双手已覆上了琴弦开始拨弄。
十指在其上不停变换,召唤出一曲疾乐。起头便是肃杀如阵,引领着那团混沌之气去找寻最应臣服之主。起初,混沌之气还向葛音处冲来,欲寻回原来的宿主,却被更加急切的琴音所驱赶,终于被带去了碧尘的身周。
一忽儿,纤纤素指放缓了姿势,琴音陡变,宛如暗夜滴漏的露珠,隽永清新,将厅堂内外的浊气都驱逐干净。混沌之气中渐渐浮现起一个个上古文字,闪现着银白的光芒,开始一道道飞向碧尘,一字字都消失在碧尘的体内。
琴音冲进碧尘的识海,将她动乱的思绪平复,引导着她去触摸这些不认识的上古文字,将它化于体内,将它化为己用。那些神秘的上古文字与混沌之气又在碧尘的体内重逢融合,最终与她的身体血脉相融。
琴音在混沌之气彻底消失的一刻戛然而止,不早不晚。迫人的气压乍然消失,绿春一下跳起来扶住有些身形不稳的碧尘,急问:“小师叔,你怎么样?”对葛音是怒目而视。
阳乾子已看出来葛音是在帮碧尘压制体内的灵气暴动,只舒展了经络,问道:“姑姑你方才……”
葛音双手平抚着琴弦,她的内心不比阳乾子等人宽松,她注视着脸色初回正常的碧尘,心里闪过一阵阵血雨腥风。她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道:“你这小师叔生为百日竹,一生要历三次百日劫,三百日死劫后方才算进入修道之路,而后周天循环九九八十一次,方有成仙之机。修为跟不上劫数,自是极容易受到体内灵气的反噬的。”
这才睁眼向碧尘,“我方才渡你的混沌之气名叫氤氲谱,乃是上古人皇伏羲所创,很适合你这样世所罕见的灵妖修炼。也……也能够隐藏你的妖气。”
绿春脸上一白,忽而明白过来,伸手抓到腰上挂着的香囊。这一小动作自然也被葛音看在眼里,她笑道:“束魂草虽然能够压制你们身上的妖气,但终归是外物,不如自己修炼来得强。”
绿春被她这话击中,恍惚一时,她虽是拜了名门正道为师父宗门,可她初初踏入人世就连番遇到高手对决,几次被蔑视嘲笑,因而一番打击后自有卑怯,这才促使她要用束魂草来藏住自己的身份。可事实上,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以妖的身份修仙,还是修为太低,亦或者兼而有之。
丹田已平息的碧尘拍拍绿春的手,心知绿春所虑,只想:“若是二师兄还在身边,怕是绿春就不惧被人识出妖的身份。”无灵子之于绿春可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啊!
葛音又道:“至于你——”她顿了一下,目光闪烁一下,又锁在碧尘的身上,“你我既然同宗同源,这氤氲谱传与你也算是它的归宿。你且放心修习!”
碧尘心神虽是一番惊震,但也很快沉稳下来,方才琴音止住后葛音所为她亦悄悄地看得仔细,她在脑海里将葛音的话都过了一遍,什么“同宗同源”,什么“人皇伏羲”,这个葛音是谁?
“莫非你是……”碧尘脱口而出,“传说,昔年伏羲以凤栖桐为形,削桐制一琴,以伏羲名之。”
葛音抬首看了碧尘一眼,二人眼光交汇之处,是刹那而逝的熟悉、浑然天成的亲切,旁人猜不透、看不穿、亦难明。
葛音看穿了碧尘的由来,凭的是她不灭的年岁;碧尘所看到的却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人皇伏羲——此世终于有一人的存在,让她确信她丢失的二十年一点不假。
任凭世道多变,于上古的追寻都会有伏羲之人。
那么,女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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