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云也说不清为何总想把目光放在碧尘身上,就好像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对他施了魔法一般。二人相见,不过一日不到,然而冥冥中却让觉得能在碧尘身上看到一种安心的力量。那种他自以为是的怜悯,无论是来自自己,还是他人,仿佛都能在此得到暂时的忘却。
碧尘于她,是听来的来历,这一会儿他不禁想亲口问一下这小姑娘,你是何人?你来自哪里?
就在奔云心神转动之时,元修藏在桌下的右手,已经捏出一瓣丁香,朝碧尘弹指射了出去。
碧尘的不适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在她抽出念头、回复清明之时,元修的一瓣丁香稳稳落在她手心。
碧尘抬头,便见到对面元修那双含着些微关切与慈悲的眼,她赧然一笑,将那一瓣丁香压在腰间的一个小佩。
奔云失了一时的神,这一茬还被玉灭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直在心里扎着小人,她一心全在奔云身上,哪里会觉得别人好。
这一厢算是小插曲,丝毫没能吸引到恶和尚的注意,他还有些疑惑,便又看了一眼阳乾子。见不到什么回应,他也竟然只是安安静静地,全然没有初登场时的那股子煞气。
灵诀观望了一会儿,见幽溟和这恶和尚打着什么哑谜,冷笑道:“你这和尚打什么哑谜?光明正大说出来不是?什么百年前不百年前的,又不是谁都经历过!”他这一话,还有些对幽溟的不满。想他好心帮忙,却没想这来人和幽溟是老相识,那他方才之为岂不笑话?
那恶和尚也不恼,盯着灵诀嘿嘿一笑,突然跃身就消失了,黑夜中只留下他一话久久没能散去,那便是:
“七夕夜,鹊桥现;通天路,鬼门开!”
“幽溟!我在大妖泽等你!”
声势洪亮彻天,最后一话铿锵坚定,也不管幽溟是不是应下,实在是又自大又任性。
灵诀讪讪地回到原位落座,好一会儿,才从愤懑中平复,也不禁琢磨着这话。这又是什么意思?什么鹊桥?什么鬼门?什么通天路?那通天路不是早在传说中就已经被阻断了吗?
众人都在咀嚼这话,心怀鬼胎,都不知在打什么鼓。碧尘又是被勾起了好奇,这一个三百年在短短数日内就被提及了如此多次,有人神色振奋,有人惊疑不定。
就在这宴会又要翻篇的时候,玉镇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身子,一手掩住口鼻,一手已抽出火云倒金钩。
来人眼疾手快,又一把将火云倒金钩推了回去,发出铿然一声。他定定地瞪着玉镇,肥大的身躯乍然出现,将玉镇身旁的小姑娘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也都立时作出防御姿势来。
玉镇只觉眼前一黑,耳中只听到一句:“小娃娃!我见过你!”眼前又是一片开明。
这声音不久之前才在场上响起过,玉镇急忙定神,待看清那人面目,那人已经只剩下天边的一道流光!
那恶和尚说见过她!他什么时候见过她?她不是自有记忆伊始,便一直在焚情宫的思诫堂中么?难道那和尚悄悄潜进来过?
不可能!玉镇慌忙摇摇头,焚情宫的禁制也有重重,外人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只感到一阵头痛,一片迷蒙之景在脑海刹那闪现,血光、迷雾、枯枝残叶,还有花的味道和一股绝望之息……
仿佛被刺中了什么,她口中沁出一点血来。玉镇舔了舔嘴角,强自镇静,向幽溟道:“今日得城主款待,实属我辈之幸。现天色已晚,请容晚辈先当告辞、回去歇息罢!”
“师姐!”玉灭急了叫唤一声,又朝奔云看了两眼,见无所反应,忽地朝碧尘之处撇了一眼,眨眼间闪过一丝丝嫉妒。
玉镇却没理会,得了幽溟的允许,先起身往汀芷山房的住处行去。这才是第一日,往后几日还有诸多客套,只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玉镇边走边在心里如是道。
焚情宫的人自然也随玉镇一道离去。没了主心骨,他们也不好再在此处停留,只不过瞧着这些小辈们的反应,都叫人看了笑话去。同辈中人大多不甚在意,那些虚长了点岁数的却都不知道在背地里又笑些什么又将说些什么。
吟环吧唧了下嘴,伏在吟周身边,低低道:“师兄,他们焚情宫的大光明术真有那么厉害么?怎么个个都趾高气昂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似的。”
吟周弹了下吟环的脑袋瓜,笑道:“那你就可不要跟他们学!”
“才不会呢……我那么聪明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全天下再找不到第二个啦!”
“是是是!你最聪明、你最可爱、你最善解人意啦!全天下没有比你更好的啦!”
……两师兄妹的对话把左右的人都给逗得捂着嘴直笑,真是难为吟周要带着这么个小灵精出来走动,碧尘在心里摇了摇头。
那大门大派敬献珍宝的场合已然过去,恶和尚闹出的风波也不过一时,热闹散尽后,就剩下这些小门小派的贺礼,也不过走个过场,关注的人自然不如方才可观。
那碧流宫和五老派是一样并列中州八大修仙门派的,此皆缘于数千年前的上古仙人之手。不过也怪岁月洪流,曾经风云年代涌迭而出的英才与门派,到如今,已是衰败的衰败,不堪的不堪;也自然有,找了更好出路的存在。而像那根基深厚的昆仑、蜀山和焚情宫、法印寺,自然无惧万古岁月,千万年以后,依然会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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