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芙震惊地侧首看向林寒见,表情未能控制好,透露出谴责的意味。
林寒见深深长拜,又道:“长夜漫漫,公子当享良宵。”
这话说出来,郁芙看林寒见的表情就更奇怪了,多了几分讽刺轻蔑,似乎是在斥责她贼心不死,言行肆意。
林寒见不为所动,视而不见。
她当年对慕容止说过类似的话,是在他们初遇不久,她正试探着各种引起他注意的办法,便每种风格都试一试。
其中一种,就是这句“不可辜负良宵”。
纱帐被悄无声息地拨开。
林寒见将“胆大妄为”演绎得淋漓尽致,径直抬首看去——
慕容止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身着一身玄衣,乌发过肩,随意地披散着。几缕发丝粘在稍显苍白的脸颊边,本是无害可怜的样貌,眼底的赤色却如活物般浅浅地流动蔓延,为他原本的圣洁儒雅多添了几分妖异的色彩。
林寒见保持着仰首的姿态,一眨不眨地同他对视,毫不回避那双看上去潜藏杀意与血色的眼眸。她展颜一笑,桃花眼弯起,唇边划出雀跃的弧度,重复道:“公子,我来服侍您用膳可好?”
慕容止望着她的眼和唇,半晌,不轻不重地道:“你过来吧。”
他的语气同以前没有太大区别,声调也透着一种安定的和缓。
郁芙的表情已经超出了一般意义的震惊,开始往魂体分离的境界发展了,并且还夹带着些许“这样也可以?!”的震惊。
林寒见靠近时,甚至还能闻到慕容止身上若有似无的熟悉檀香,思绪瞬间被拉回了灵山的场景,而不在意周遭的阴森环境了。
高等级些的修士都已辟谷,这个时候的进食并不是单纯地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大多情况下都是因为食物中含有滋养回复的材料。
“公子,就在此处用膳吗?”
林寒见柔声同他说话,对他的打量不避不闪,适应良好,“我来时见屋外群星簇拥,煞是好看;院中繁花盛开,异香浮动。公子若想出去透透气,咱们便到庭院去,我再为公子舞一曲助兴。”
慕容止嗓音温和地道:“不要说话。”
林寒见:“……”
看来此路不通。
林寒见乖觉地闭嘴,想着入魔了总还是有些区别的:以前慕容止可绝对不会打断别人说话,浑身上下的明亮光芒简直能把人的恶念就地消灭殆尽,一言一行皆是最佳楷模,并且秉持着渡众生的理念,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施予好意。
现在他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服侍了。
慕容止吃得很少,几乎不怎么吃,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盯着林寒见的脸,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并不像陆折予那样冰寒刺骨,却也算得上是面无表情。
这种不明其意的单纯打量,令林寒见的警戒心拉到最高,后背止不住地汗毛倒竖,偏偏脸上还要装作无限亲近的样子——至少这点,慕容止还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反感,可以继续采用。
慕容止不让她说话,她便一点点试探慕容止的底线。
比如说:借着布菜的名头,脚步挪动,更靠近他一步半步;手臂伸展时意图触碰,却维持在不要碰到的界限;永远迎接他的目光,对他笑意灿烂;主动朝慕容止讨赏……
林寒见愿称自己为最强。
这也太专业了。
完美演绎心机上位替身流。
忧的是,慕容止没有反应;喜的是,慕容止没有反应。
他默许她的一切行为了。
即使无动于衷。
用膳完毕,林寒见尝试留下来,慕容止这次明确拒绝了。
他大概是要调息。
慕容止脸色的苍白是内息紊乱所致,由正统佛道入魔,两种功法相悖,甚至相冲,他需要一定的时间将所学完全转化。
林寒见现在不能确定他是在往哪条路上转化,她更倾向于慕容止能回归佛道。
正想着,走进侍女住所的林寒见就收到了来自郁芙的冷眼,外加一句嘲讽:“没想到你野心这样大,倒是我不该多嘴提醒你,免得你以为我在拦你的路呢!”
“好姐姐,我错了。”
林寒见连忙去她的手,被甩开几次都坚持不懈,总算将她的手臂抱在怀中,“姐姐你可不知道我当时心跳得有多快,生怕公子一个不高兴就将我杀了了事。但即便害怕我也得去做这件事,诚然我是为了争宠,家中贫苦无依,我须得邀宠领赏,以养家中老小。”
她将拿到的赏金分了一半给郁芙,诚心诚意道:“此事未跟姐姐商量,是我的错,这是我的赔礼。我当时不过是凭着一腔莽撞行事罢了,怕是万一有事,提前告诉了姐姐,姐姐要反过来受我的牵连……如此,姐姐可能原谅我这一次?”
郁芙的脸色缓和了点,没好气地看向她:“听你的意思,你以后还要如此行事?”
“是,但绝不牵连姐姐。”
林寒见点了点头,目光水润地望着她,巴巴地牵着她的手,“可我若有了好事,绝对要记着姐姐。只望姐姐不要恼我。”
郁芙没说话,渐渐地也不抗拒了,收下了那份赏金。
林寒见亲热地拉着她进屋,点到为止地没有继续谈慕容止的事,反倒说起另一件事:“我听说,除每月一次的休息,新来的侍女第二日能够回家一次,是魔尊大人爱民的恩典。明日我就打算出去,将这些赏金都送回家,姐姐可有事要托我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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