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明半昧的月光照着孙府黑油大门上的兽头铁环。有犬吠声和着月光从远处传来。
孙绍祖和迎春一行人站在孙府门前。迎春带着绣桔站在孙绍祖身后,几个婆子围在迎春身边。跟着孙绍祖的小厮上前敲响大门,顿了一会方听里面有人相问。孙绍祖在外低喝道:“是我,开门!”就听里面人嚷嚷:“快快,是大爷回来了。”大门打开有两个小厮迎了出来,接着又有几个婆子一阵慌慌忙忙的从倒座厦子中跑出来。一时有上来接东西的,又有取了灯笼前来照路的,暄哗声中一片兵慌马乱。孙绍祖怒道:“一个个这早晚才出来,都干什么去了,想是皮紧了?乱糟糟成什么样子!值夜管事自去领十板子!明个儿再做分说!”
孙绍祖气冲冲在前面走着,迎春众人只得快步跟上。
去往孙母院子的半路上,有一穿红袄的小丫头挑了小灯笼俏俏的站着,待看到众人走来,快步走到孙绍祖跟前喏喏的叫了声:“大爷!”孙绍祖气还未消,沉声道:“何事!”小丫头子似是身子一缩低了头道:“大爷如此晚还没回来,我们姨娘担心,特遣了我在此候着。”“不是早就说过,回来晚也无事,无须每次都等着!”说完转头看了看迎春对小丫头道:“让你们姨娘先睡吧,我先去给太太请安,就直接去大奶奶处歇息了。”小丫头低声道:“大爷不回来我们姨娘担心的也睡不着,还不如来候着。”孙绍祖喝道:“啰嗦!”说完拂袖前行。小丫头也不回去只待众人走过方提着灯笼辍在后面。
远远的就看到孙母院门己经关上。迎春几步走到孙绍祖身旁道:“大爷慢些!”待孙绍祖缓了脚步方轻声道:“大爷,此时太晚,太太想必都己歇下,我们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搅了老太太休息反倒不美。不如先派个人去回一声,明日再早早起来请安就是。”见孙绍祖低头不语又道:“我那里几日不在,屋中也要好好收拾一番才能住下。没的累了大爷也跟着不能早些休息。正好那小丫头还没回,大爷随了去吧。”
孙绍祖今日至此时还没正眼看过迎春,因思迎春还不曾在自己眼前条理清楚说这样一大番话,便诧异的停了脚步打量迎春。
明朗的夜空下,银白色的月光洒在迎春身上,迎春脸上一片恬然,嘴角含着一抹柔和的笑意,静静的注视着孙绍祖。花,树,人,屋子被月光留下影影绰绰的阴影,迎春站寂静的夜里,说不出的袅娜娉婷。
孙绍祖仿佛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迎春,直到迎春轻声问道:“大爷?”孙绍祖才回了神,指了个婆子前去回话,也不再作声,转身领了那小丫头就走。
直到孙绍祖和那小丫头的身影拐了弯,那团萤萤的亮光再也看不见,迎春又在这清冷的夜色里站了一会方领着众人回自己的院子。
回了院子,早有婆子丫头掌了灯迎了出来。绣桔看着众人将从贾府带回的包裹放到屋中收好。
一时众人出去,绣桔叹道:“真是不爱回来。若能一直住在园子里多好!”说完去给迎春铺床,“死丫头想来也不知将被褥晒一晒,姑娘将就一晚吧。”说着将被子拿到外屋一阵敲打抖落才重新铺回床上。铺好床来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一晃,骂道:“真是死人了,留她们看院子不是让她们停尸的,连屋子都不知道打扫了,抹了我一手灰。热水也没有,厨下不知留没留。”迎春道:“不用再忙了。二嫂子不是给拿了些水果?拿出几个橘子放着,渴了吃一个。不过一晚上,忍忍也就过去了。太晚了,一切明日再说吧。”
“对了,那小丫头是哪一个?”迎春坐在妆台前对身后卸钗环的绣桔问道。绣桔瞧了镜中的迎春一眼道:“那是孙姨娘身边的丫头小玉啊,姑娘不记得了?那小丫头最是鬼精鬼精的。”迎春叹道:“你也知道我素来是不在外人外事上头用心的,再者咱们在这偏院我也不常出去,这府里竟是大半认不全,一时或有忘记或有记错的,到时还要你多提醒。”绣桔道:“我记下了。姑娘也不必灰心,这府里除了老爷太太大爷,其余人她们又算是什么值得人特意费心去记。到时有我提醒着就是。”
一时绣桔服侍迎春睡下,方吹了灯自去歇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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