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儿便见太阳西移,一整下午舒家客栈没客人,秋多喜因没见着方亦飞,所以十分沮丧,打算明日再来。走前,秋多喜与云沉雅说:“我得知云公子人面很广,又与小棠是干亲。我虽不能透露我未婚夫的姓名,但倘若云公子在大街上,尤其是棠花巷子瞧见一个气度儒雅,长相清秀的公子,那便帮我留意留意。在下敬谢不敏。”
云沉雅摇着扇,心里想着一套,嘴上说这一套。
待秋多喜离开,舒棠便将云尾巴狼带去后院。后院有个葡萄架,每逢夏日,绿荫匝地。舒棠溜着小跑,里里外外地洒水消暑,云沉雅便操着手,倚着藤,笑眯眯地看,顺道将一个瓷罐从食盒里取出来。
舒棠回来,见石桌上俨然多了一个白如玉的罐子,觉得惊奇,不由伸手摸两把,问:“这是什么?”
云沉雅朝她笑一笑,夏天仿佛就刮起清凉风。他取出一个瓷调羹递给她,说:“你以为我今天来做什么?”言罢,见舒棠一双眼如白水银里盛着黑水银,清澈澄亮,他的喉结上下一动,又敛眸道:“你手臂的伤好些了么?”
舒棠愣愣地瞧着他。听了这话,没答,而是被一股香吸走了心神儿。转而,她又巴巴地望着瓷罐子,吞两口唾沫,径直问:“这汤好喝么?”
云沉雅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再一笑,扣指敲了敲石桌:“去拿个碗来。”
舒棠闻言大喜,回来时,却带了两个碗。自己面前放一个,推一个给云沉雅,说:“我觉着东西要分着才好吃。”语罢,又先替云尾巴狼盛了汤。
葡萄藤下绿荫凉,外面阳光也十分好,而云沉雅的一双眸子,却似是阴鸷,不知装了什么情绪。
待喝完汤,云沉雅与司空幸要走,却又被舒棠叫住。她前院后院地忙活一阵,出来时,手里提了个篮子,篮子里放西瓜,放桃子,还放了一串绿葡萄。
舒家小棠把篮子递给云沉雅,又指着葡萄叮嘱说:“这葡萄是我昨日摘的,忒酸,你记着蘸着糖吃。”末了,她又从怀里摸出个面饼馍馍放在篮子里,与云沉雅道:“这个帮我带给莴笋白菜,我瞅着它们喜欢。”
远天的艳阳在翘角檐上映出亮灿灿的光。云沉雅眼睛眯起,接过篮子,唇角微勾起:“我来时带了一罐汤,走时却换一大篮子食果,这也值。”再顿一顿,他忽又问,“怎想着送东西?”
舒棠一呆,眨巴着眼睛老老实实地答:“云官人你虽没明说,但我估摸着你今日来,是因着担心我手臂的伤吧?你还特意给我带了罐山参汤。”说着她挠挠头,嘿嘿笑了几声,“我近日念了诗,有句话叫木瓜桃子什么的,大抵就是说施恩不忘报。云官人你关心我,我自然就要关心关心你。”
云沉雅再是一愣。忽地,他又弯起眼睛笑了:“那句话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说着,不等舒棠再答话,他催道,“天也晚了,你不必送我,回去吧。”
话音落,他再朝舒棠挥挥手,转身便走。
舒家小棠见他走了,便笔直立在客栈门口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在巷子口消失了,这才乐哉哉地回了客栈,四处找水盆子洒水消暑。
云沉雅转过巷子,一脸的笑容慢慢消失殆尽。须臾,他沉声问了句:“怎么样?”
司空幸上前两步,仍是垂着首:“回公子,那汤归今日关在屋里没出来。属下里里外外将舒家客栈搜遍了,也未见得任何与方亦飞有关的物件。恐怕这汤归到底是谁,还有待查探。”停了一下,他又道,“方才大公子将舒姑娘引开,属下也摸清的舒家客栈的构造,倒是有几处可以布眼线。大公子若觉有必要,属下可派几个杀手埋伏于此,届时若我们与方家起了纷争,也好……一不做二不休。”
云沉雅眉头一蹙,默了一会儿,淡声道:“挑几个手脚麻利的。”
司空幸应了声后,云沉雅便不再说话了。又走了半个时辰,等快到云府时,司空幸忽听得云沉雅笑了一声,“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说他伸手探进那篮子里,摸出一个桃子扔给司空幸,一脸调笑:“你办事得力,赏你的。”言罢,尾巴狼便拂了拂衣襟,进了府邸。
司空幸在原地愣了一瞬。方才,他仿佛在云沉雅的调笑里瞧出一丝落寞。可这念头一出,司空幸顷刻便摇了摇头。云尾巴狼会落寞?那可真真比太阳打西边出来,黄鼠狼跟鸡做了朋友还稀奇。
且说云尾巴狼回了府,莴笋和白菜嗅到面饼馍馍气,便乐颠颠地围着他摇尾巴。云尾巴狼本不予理睬,径自进了书房。可过了一会儿,书房门一开,云沉雅踱出来,绕去前厅又寻了那块面饼,学着舒棠的模样,一块一块掰来喂给莴笋白菜吃。
莴笋白菜吃得欢,云沉雅却一脸沉静,思绪不知飞到了哪儿。再过片刻,他蓦地起身逛去后院,折了根树枝东刨刨,西翻翻。
有下人见花草圃子被云尾巴狼折腾的不像样,便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大公子在寻什么?”
云尾巴狼仍是弓着腰,头也不回,左右翻刨,答曰:“前些日子,我从莴笋嘴里掏出一个桃核,扔来了后院,你们给我弄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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