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在毒辣的日头下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生气,只有往出不断吐的热气,街道上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也像是怕被晒热的街道烫着了一般,只一闪眼就走没了。
苏荷带着两个小丫头虽然是坐在马车上也是热得大汗淋漓。
敏兰要如意去给她买四红楼的胭脂水粉,苏荷却是被如意逼着在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出了家门,小丫头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问外面赶车的车夫:“到四红楼还要多久?”
“回姑娘的话,在过两个街道就到了,姑娘在忍忍。”
小丫头不禁嘀嘀咕咕的道:“如意姐姐也真是,二格格也没说非得这会就要胭脂,如意姐姐却非要逼着姐姐这会子出门,姐姐一贯是娇养的,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热气,只怕这一趟跑下来还要受了这热气,怕是要不舒服上一阵子的。”
小丫头满口的讨好之意,苏荷只垂着眼睛静默的坐着,听她说完也只抬头看了一眼,小丫头没从她脸上看到喜悦的神情,有些讪讪然,便也闭口不言。
帕子擦湿了又干了来来回回好几次,才听得外面的车夫道:“姑娘,四红楼到了。”
两个小丫头下去,又回身扶着苏荷下车,苏荷下了马车不禁回身看了几眼,几百年间这四九城她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回,只是那个时候看见的跟现在完全不同,那时候的四九城似乎只有无穷无尽的声音,她摸不到触不到也嗅不到,便是熙熙攘攘,静默的站在街上的时候她也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孤独的让人心碎。
她正打算往里走,忽听的一个尚且稚嫩的男童惊诧的声音:“这儿还有一个额娘!”
她不知觉的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去,一个不过九岁的男孩身边站着一个六岁的男童,那孩子正仰着头看他,这两个孩子生的唇红齿白,穿着打扮又精细考究,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年长一些的到底看着老成,但依旧掩饰不住眼里的惊诧。
他在惊诧什么?
小一些又要往前走,小丫头在一旁揽着道:“哪家的孩子这般不懂礼数。”
苏荷拦着小丫头,看着两个孩子道:“外边天热,两位少爷还是早些家去正经。”
小一点的仔细看了一小会,很是诚恳的道:“姐姐与我额娘长的像。”
苏荷抿嘴笑了笑:“小少爷谬赞了。”
年长一些歉然的抱拳道:“家弟年幼,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苏荷点了点头:“无妨的。”
一直看着苏荷进了四红楼,鄂容安转头吩咐一旁的小厮:“你去打听,看看哪一家的姑娘。”
小厮一脸我懂少爷的心思的神情,利索的领了命令。
鄂容安牵了鄂实的手:“你也年纪不小了,还这般莽撞,回去了多写几张大字,磨一磨性子。”
鄂实瘪了瘪嘴:“是。”
鄂容安却没有多少心思理会他,思绪早已飘远了。
两人回了府,早有人去禀了西林觉罗氏嫡长子鄂尔泰的正室妻子,赫舍哩氏佩静:“两位少爷刚刚进了门。”
话音刚落,鄂实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额娘,额娘!”
这两个孩子自小都是随着鄂尔泰和赫舍哩氏在外任上长大的,如今刚进了京城便迫不及待的出门看看京城的情形,鄂实的性子一贯急躁。
赫舍哩氏笑着站了起来,走至门口候着,只见着二儿子已经跑了进来,一脸兴奋:“额娘,额娘,儿子给额娘说个事!”
大丫头翠环捧了茶水出来,抿嘴笑道:“大爷和二爷先润润嗓子在说不迟。”
赫舍哩怜爱的给鄂实擦了汗水:“如何是这般急躁,慢些而,喝些茶水在说。”
鄂实竟是丝毫等不得的样子:“额娘,儿子今儿在街上见着了另外一个额娘。”
赫舍哩好笑的道:“可是又在说胡话,你哪里还有别的额娘?你就额娘这么一个额娘,在你眼前见着了。”
鄂实见着赫舍哩氏不信又去拉鄂容安:“大哥,你说我说的可是不对?大哥也见着了,那姑娘看着跟额娘完全是一个样子,只是,”他看着赫舍哩氏嘻嘻的笑了笑:“只是,看着比额娘还要漂亮的。”
赫舍哩本想轻拍他一下的,临到头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呆在了原地,她瞪大了眼睛去看大儿子,见着儿子朝着她微微颔首,她一时激荡,眼里竟流下了泪。
苏荷拿了胭脂进了后院,要进敏兰的屋子,如意站在门口挡着:“你先站在那里等会,我进去通报一声在说。”
日头还是明晃晃的毒辣,便是站在屋檐下都热气逼人,如意仰着下巴示意苏荷站在院子当中,苏荷回头看了看,站在了一簇木槿花下,花是粉色的也不见一丝娇艳,只是蔫头蔫脑的垂着,苏荷看着有些心疼,想着一会无事了浇些水。
她安静的站着仿佛在这炎热的季节之外,即便脸上的汗珠在不断滚落,她也是超然的,对,就是超然,如意站在门后眯着眼睛看着苏荷即想要多晾她一会,又怕真晒出问题了,上头老太太太太怪罪下来,她担待不起,但若真就这样算了,她又极其不甘心,不过是个丫头,一天到晚的还真将自己当个主子一般,惯会装模做样,尤其是那妖精样她一看见就心烦。
美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往外面看了看,轻声道:“罢了,别折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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