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红袖添香
茹凡做了一个能被自己清晰回忆起的梦，他遇到许多由灰色的虚线勾勒而出的人影。他们看不见面容，但迥异的轮廓和鲜明的动作又让茹凡清楚地知道他们是谁。比如在梦中最后浮现的那抹阴暗，拥有魁梧的身躯和憨憨的笑声。那是威虎。他手握两把利斧，不说一句话地站着注视着他。就在茹凡刚要走近之时，只见阴暗中突然潮般涌出血红之色。紧接着，寒光湛湛的双斧如琉璃般碎裂开来，化为点点光芒离散在各处。而威虎的身躯也被这抹血红之色火焰般焚化在了虚无之中。茹凡大叫了一声“威虎”就骤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透过窗纸的光线的照射下睁开了眼睛。窗外传来风雪在半空撕扯的簌簌声。他看到熟悉的木桌、陈列的摆设和挂在衣架上的毛毡，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个悲凉的梦。他舒缓地吐出一口气，听着门外传来的动静。突然之间，脑海中陷入一片黑暗，两点血红而明亮的眼睛浮现，妖魅的光芒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在确定不是迷香之后，他的耳边传来了轻绵绵的声音：“少侠，你醒了。”
茹凡诧异地望去，见来人竟是流荒客栈的老板娘凤舞姬。他好奇她为什么会来他的房间，但强烈的直觉使他产生不安的情绪，使他茫然而不知所措。他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茹凡的话像是同意了凤舞姬的进入。她踩着莲步款款进入屋内。她妙曼的身姿裹在蝉翼般的红衫之中，玉脂般的肌肤丝毫遮掩不住地暴露出来，这使茹凡的眼睛不时向她瞥去，仿佛沉入了无限温柔之中。而涂得鲜红的像染上了血一样的嘴唇又使茹凡不寒而栗。他回想起每次脑海中怪异画面的浮现都与凤舞姬有关，不由地对她升起了警惕之感。她坐在了茹凡的床边，轻声说：“少侠昨日真是英勇非凡，妾身特来看看少侠伤势。这里有一些疗伤药，让妾身来帮你涂抹吧。”说着香风不断从她血红的嘴唇中喷出。那红得娇艳欲滴的嘴唇，充满着视觉的诱惑。这让茹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只看着她，这也让凤舞姬的脸上媚色更浓了。她红衫轻轻地拂动，晃出令人遐想无限的胸前春色。而茹凡的注意却不在她那令男人疯狂的妩媚上。他用一种观察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身姿。他回想起凤舞姬走来时的步伐，看似轻浮却极具规律性，好像走的每一步都事先思量过。他惊叹着凤舞姬走路的美感，又对她的难以揣测生出恐惧之意。
这时凤舞姬把雪白的双肩若隐若现地摆在了茹凡的眼睛前，可见茹凡丝毫不解风情半天也没什么动作，不由地把藏在笑容中媚意减半了。而且在少年澄净目光的注视下，她心中越发觉得这种诱惑的行为显得有些做作了。那目光，仿佛洞悉了一切，她觉得好像被在冬天被冷水浇下一样浑身发冷。她后悔自己穿的衣衫太单薄了，就拉上了红杉。凤舞姬注视这没有火热感情的目光，觉得目光中藏着被浓雾掩盖着的东西，或许掩盖的是欲望，她就是这么想的，就把脸贴近茹凡一点，轻声问：“需要解衫吗？”解衫？！茹凡看着凤舞姬，在极近的距离之中与她目光相对。他问：“你很热吗？”凤舞姬为茹凡的话而微微一愣。她感觉在他目光注视之下仿佛有一双滑腻的手在温柔地抚摸着她。她的局促不安使她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而被冷落的羞耻之感使她的脸泛起了红霞。她不敢再抬头看茹凡了，紧缩了一下自己的红杉，把药放在床沿，说：“妾身突然想起楼下还有事，少侠还是自己涂抹吧。”说完就低着头离开了。这时茹凡注意到她的脚步慌乱了，没丝毫的规律性。
他朝凤舞姬离开的身影坏坏一笑，就穿好衣服下了床。他没涂凤舞姬送来的疗伤药，只是把它放在偏僻的角落，像凤舞姬一样被冷落着。他先打开了窗户，看到风雪未停，不过小了许多，已不及昨天的肆虐了。雪花也不再狂舞，是零落而下。风也停止了呜咽，阵阵而动。他看着窗外的景象，想着方清寒临行前对凤舞姬说的话、雪地中的那两道人影以及脑海中若现的大蛇。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牵出的太多思绪一时又让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甚至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就像韩朝与神秘女子所说的，不要过多搀和。可不知为什么，心中升起的浓烈好奇驱使着他必须探究下去。仅是好奇？他想，但仅这一条，就足够使他有继续探究下去的渴望。
他走下了楼，看到客栈内的人少了许多。韩朝依旧坐在偏僻角落的火盆旁，大口喝着不知从何处提来的酒。茹凡也喝过这酒。这酒像是土酒，表面浮现着许多陈杂之物。这酒也是茹凡从来没喝过的酒，其之烈使他在喝下去后感到有火焰在腹中燃烧一样。茹凡走到韩朝的身边，韩朝说：“方清寒走之前看到许多的朝廷通缉要犯，大雪一停，就会有官兵来此。小兄弟，这里不太平，你也早点了离开吧。”“那为什么方清寒不亲自杀了他们？”茹凡问。韩朝再次灌进一碗酒，微醉地说：“或许是不屑吧。”茹凡在听到方清寒的名字后面孔阴沉了起来。他环视客栈，这里冷清多了，丝毫没有昨日的喧嚣，仅剩的几人也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沉吟片刻说：“我一会儿就离开，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弄明白。”韩朝说：“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以免惹来杀身之祸。”“可是…。”茹凡微微一笑，“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话，我会睡不着觉的。”为什么你那么想知道？即使危险也不害怕吗？”“不怕。”茹凡说时，一副大无畏的表情。“好吧。”韩朝有些无奈的说，“那你找到些什么了吗？”“什么也没找到。”茹凡说：“不过我相信在道路的前方会有更加明晰的真相，比如明华城。”“你要去明华城？！”韩朝一惊。“嗯。”茹凡微笑着说：“我总不能冷落了我的好奇吧。”“好奇？！”韩朝低声喃出这两个字，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给茹凡倒上一碗酒，说：“那再见了，小兄弟，若是有缘，以后定还会相见。”茹凡把酒一饮而尽，然后披上毛毡，缚上长剑，准备离开。他再次看了一眼韩朝，似乎想起什么，说：“你不走吗？”韩朝说：“会的，不然我们又怎么相见呢。”茹凡同样笑着说：“后会有期了。若还能相见，我可不希望兵刃相见。”“怎么会呢？”韩朝又笑了起来，脸上疤痕扭曲。茹凡不语，转身离去，同客栈大门的摇曳声一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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