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敛瞳,有些不悦,下意识再次甩了一下手,可虎口处又痛又软腻的触感挥之不去了。
言焓很快撇去这无聊的心思,回头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问:“既然害怕,还一个人跑来?”
“我要还原死亡过程啊,不是你教我说要看现场吗?”她振振有词。
他眉心微锁,转身去客厅:“那也要注意安全,找人陪你一起。”
她跟在他身后,声音很低:“大家都很累啊,能多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言焓没作声了。甄暖想,他应该也这么想,所以才一个人过来。
两人在此处碰上,气氛还真是,别样的微妙。
痕检员们在有发现的地方都留了数字标记,只是肉眼看不出它们代表的是何种发现。
言焓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一处处指点:
“沙发背后的灯柱……这……沙发扶手……这……沙发背……有少量喷溅型血迹;茶几、地毯……滴落型血迹;沙发腿,”他稍稍躬身去指,“有刮蹭型血迹。”
喷溅型代表施暴地(人的血压会在出血瞬间把血液喷射出去),
滴落型是伤者或带血的凶器移动时滴落造成,
刮蹭同样是字面意思。
甄暖发现他能精确地指到每个地点:“你怎么知道?”
“来之前看过痕检员拍摄的照片。”
只要留下血迹,不管凶手如何清洗都会被检测出来。
“你把所有图片都记下来了?”甄暖惊讶。早些年,她的记忆只能持续几分钟,过了就忘,过了就忘。
“奇怪吗?”
她用力点点头:“哦,我很羡慕记忆力好的人。我就很差,总是要用小本本记。”
“别难过。”他轻笑着安慰,“这是天生的。”
“……”
言焓拔脚往客厅边缘走,走几步踩一脚示意:“离开会客区,这里的地毯有1处滴落型血迹,厅边的装饰墙壁上有一处模糊的血指纹,是死者的。
血量较少。”
他五指展开,在干净的墙壁上轻抹一下,继续往前走。
甄暖心里盘算,死者在客厅遭受第一次击打后,滴了少量的血,往这边走过来。她摸了一下头上的伤口,扶了一下墙壁。
他绕去墙的另一边:“台阶,以及装饰墙的这一面,多处喷溅型血迹,地上大量滴落型血迹,以及一大摊血。”他指一下几步外的楼梯,“那边也喷溅了一些。”
甄暖明白,死者跑来这儿后遭遇了第二次击打,受伤严重。
装饰墙的这一边是休息区,可以烤火。
言焓继续走,“地毯上1处滴落血迹。壁炉边大片零散刮蹭血。”言焓陈述完,弯一下唇角,“到你了。”
“我?”
“死者受伤和死亡的过程。”
甄暖抿抿唇,言焓描述的很清楚,这一点都不难,便把刚才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
言焓安静听着,不自觉多看了她几眼,就像弟兄们私下议论的,她真很漂亮,不犀利,不艳丽,是温和柔软的美。黑子说,“把小猫儿搬到我们办公区摆着,每天看几眼心里都舒服”。
的确看着舒服。
她似乎被保护得很好,清明透彻的眼睛一眼就可以看到心底,干净无尘,有些不谙世事,像孩子;心是如此,脸才会长成这样清纯懵懂,嫩嫩憨憨的,反过来又叫看见她的人莫名生了想保护她的心。
大家都挺保护她的。
队里男人多,私下说话难免粗一些,不入流的玩笑更是常事,但很少对她。
想到这儿,他忽然发觉不经意间站到相信她的那一边去了。一开始对她持怀疑之心,结果却反而被她收买?
言焓收回目光,寡淡地弯了弯唇角。
甄暖在他面前有点儿紧张,努力平复砰砰乱跳的心,她讲了几句,把包里的死者头颅照片翻出来,铺到茶几上给言焓看:“……死者在客厅遭到第一拨击打,力度较轻,受力面集中在头颅右侧。
死者还可以行动,她跑到台阶上,遭到第二拨击打,很重,集中在脑后和颅顶,是致死伤。这时候她不能再动弹,很快死去。
从台阶到休息室的壁炉边没有多少滴落血迹,说明血流基本停止,人已经死了。
第三拨击打在脸部,起毁容作用,形成于死后。”
“嗯。”言焓唇角噙着半分笑意,“我也这么想。”
甄暖稍松口气,又听言焓接着问:“凶器呢?”
他语气随意,甄暖却头皮一紧,刚要答“正在找”,蹲在茶几对面的言焓开始在口袋里摸东西。
甄暖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闭了嘴,假装在耐心地等待。
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放在茶几上,又继续摸。
那是个古典优雅的檀棕色盒子,上边一个遒劲飘逸的“道”字,甄暖疑惑地皱眉。
他见状,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愣。
“换衣服太急了。”他苦笑。
所以带错了烟,也忘了火柴……
他两边兜都摸了,又摸到胸口内衬,终于掏出一个米白色的纸盒子,却是极其上等的沉香。
甄暖瞪着,抽根烟,还真是奢侈哇。
他上下左右摸了个遍,这件衣服里终究是没火柴,烟瘾来了,忙活半天却无果,稍稍负气:“啧,今天见了鬼,是抽不成烟了。”
甄暖赶紧低头在口袋里翻腾翻腾,摸出个东西递给他:“我这儿有火柴。……点酒精灯用的。”
白色的火柴盒上还印着C-Lab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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