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多了平煜这尊门神守着的缘故,那怪人未再前来滋扰,一夜相安无事。
早上起来时,平煜已不在房中。
傅兰芽透过帘幔看着床前空荡荡的地面,松了口气。
林嬷嬷唯恐平煜回房撞见小姐穿衣洗漱的模样,顾不上铺床便忙碌起来,以最快速度伺候傅兰芽妆扮。
期间,外头走廊上不时传来走动声和住客的说话声,一派晨起的热闹景象,昨夜的诡异之事仿佛从未发生过。
收拾妥当,林嬷嬷遮遮掩掩地护着傅兰芽回到邻房。
谁知刚一进门,昨天那名送晚膳的伙计便前来送早膳。
他分明看见傅兰芽主仆从平煜房间出来,却并未流露出丝毫的诧异之色,不知是早已知晓什么,还是不忍当面叫傅兰芽这样的美人难堪。
林嬷嬷老脸火辣辣的,傅兰芽却面色无改,待伙计将膳具摆放到桌上,低声道了句谢。
伙计颇有些受宠若惊,挠着头一笑,也不敢借故逗留,连忙退了出去。
傅兰芽坐到桌旁,安静地用早膳。
就她眼下的境况而言,“名节”已然太过奢侈,如何能活着进京见到父兄,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刚吃完,外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前方停下。
林嬷嬷开了门,却是昨夜那位年纪甚轻的锦衣卫,似乎叫李珉。原来平煜耐性有限,见傅兰芽主仆迟迟未下楼,特派他前来催促。
傅兰芽应了,起身由着林嬷嬷替她戴上帏帽,便跟随李珉下楼。
食客比昨夜多了不少,店堂里飘荡着饭黍香味,各处的流民之乱,对这些走南闯北的旅客似乎毫无影响。
出了客栈,平煜早已上了马,正手执缰绳,听马旁围着的几名下属说着什么。
眼看傅兰芽主仆出来,他淡淡瞥她一眼,一夹马腹,抖了缰绳道:“时辰不早了,走。”
众人应了,各自散去,纷纷上马。
傅兰芽上车时,察觉身旁有道阴沉沉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自己,回头一看,却是王世钊。他脸色很差,似乎昨夜并未睡好。见傅兰芽转头看他,并无回避之意。
林嬷嬷看出王世钊面色不善,想起昨夜之事,吓得手一抖,忙放下车帘,将那道目光彻底隔绝在外。
傅兰芽见平煜依然令走官道,暗猜下一站是曲陀,昨日路程已走了一小半,只要不出意外,今日最多傍晚时分便能赶到。
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了一会,她想起昨夜夷人之事,便取出那本一直藏在小衣里的旧书,小心地翻看起来。
这本书仅有二十多页,薄得很,上面的文字古老而质朴,为她平生所未见,不像任何一个朝代的汉字,但也不似夷文。
唯一能看懂的,是其中画着图案的那页,上面画着一枚图腾样的物事,置于一座山峰顶端,云遮雾障,高高在上。
山底下有无数小人在叩拜。
这么古怪的一本书,母亲究竟是从何处得的呢?
她困惑地蹙了一回眉,一时无解,又怕被平煜等人发觉,只得依旧将书妥当收好。
林嬷嬷忍不住道:“小姐,昨夜那怪人到底什么来历?为何要害咱们?”
说着,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身子一直道:“会不会是当年老爷在云南镇压夷民时结下的梁子?”
傅兰芽并非没怀疑过这一点,但自从父亲被外调,她已跟随父亲在云南住了半年,期间无论父亲还是她,从未遇到夷人夜袭之事,怎么一到了返京途中,这些人便冒了出来?
“嬷嬷。”她将夷人之事暂且搁置到一旁,低声问,“你来咱们家这些年,有没有见到父亲或者母亲跟什么古怪的人来往过?”
“古怪的人?”林嬷嬷不知傅兰芽为何有此一问,绞尽脑汁想了一通,摇摇头道,“嬷嬷来小姐家时,夫人刚生下小姐,因奶水不足,招了几名奶娘来帮着哺育小姐。老爷成日里很忙,但对夫人和小姐极好,只是……”
她忽然想起一事,“嬷嬷初刚进府时,见夫人产褥期间,连一个前来探望的娘家人都没有,还曾纳闷过。后来才知道夫人虽也是官宦小姐,但家中双亲早已亡故,又无兄弟姐妹,算得上孤苦伶仃,这事下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老爷疼惜夫人,不许下人背地里议论,可日子久了,免不了有些风言风语……”
她觑着傅兰芽,神情犹豫。
傅兰芽心里咯噔一声,虽未接话,但目光却分明起了微澜,定定看着林嬷嬷,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林嬷嬷正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带出这桩往事,见小姐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只得硬着头皮往下道:“当时府中有下人传言,说夫人来历不明,还有好些不干不净的污糟话,入不得耳。老爷知道后,大发雷霆,查究一番,亲自揪出那个饶舌之人,原来是当初老太太在世时给老爷配的一位大丫鬟,听说原本打算给老爷开脸做通房的。”
说到这,她尴尬地看着傅兰芽,深觉此话上不得台面,怎能跟未出阁的小姐说。踟蹰了一番,犹犹豫豫道:“嬷嬷进府晚,好些事也是听府里的老人说的。听说老爷三元及第后,先是去渭水治水,其后又到云南镇夷,遇到了前来云南投奔亲戚的夫人。听说这件亲事是由当时在云南镇守的穆王爷保的媒,穆王爷当时正是老爷的上官,一句话便可以决定老爷日后的仕途,老太爷和老太太虽然对夫人的家世不甚满意,却也不敢拂穆王爷的美意,只得松口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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