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曲儿的那个宫女可安排好了?”走至叠石环抱的乐志斋前, 碧桃回身向芸缕确认道。
“主子放心, 奴婢已安排好了,保管教曲御女一字不落的听个明白。”芸缕先是作答, 复问,“主子倒不去永寿宫里祝贺?在这儿干等,仔细让风吹着头疼。”虽则人常说春捂秋冻, 也不该是这样的冻法。
“若是去了永寿宫, 这出戏岂不是缺了个正角儿?”碧桃指点唇角,扬眉笑了笑。无论去永寿宫还是储秀宫,这志乐斋都是必经之处。曲忻然要迁宫, 皇帝也与她说好了, 今日午正要去她那儿用膳。
总要将角儿都凑齐, 这戏才唱的响。
芸缕颦眉思忖,往日她对主子的安排多少能猜出个大概。今日几步棋却下的让人格外云里雾里, 糊涂难明。她既做不到了然于心, 也只好追求万事无差错,帮主子将细微处做好了, 方不至帮倒忙。
“既是要等,主子只在宫里头候着, 横竖离的又不远。等她近了再让宫人通传,更为便宜。也好教奴婢们松松心。”她嗔道。
“你不懂,”碧桃笑容里带了点恍惚, 复目光乌亮如常, 像是不曾有过那一瞬, “总归是个熟人,之后说不定就见不着了。”虽然撇开算计,在宫里的日子过的不算坏,但她始终想早日回到现代。那里有疼她宠她的哥哥,有肯砸醒她的苏小砚,还有工作忙碌整日不见人影的父母。即使不能疼她如珠宝,因那一分血脉她也是想念的。
芸缕也确实不懂。就像她不知道,主子在御花园见到那批贡女时为什么一眼就能挑出曲御女来。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是她们之中爬的最高的一个。她把这归功于主子心思通透,不是她这等被灰尘蒙了眼的宫女可比的。
每一个忠心耿耿的婢女,其实都是自家主子的脑残粉。
过不久,远远的走来一行人。后头几个宫人搬着惯常用具,拉拉杂杂的。前面有一个宫女时不时回头指挥着,或说那个小心,或说这个注意,无论如何,皆是满脸喜气的。惟前面打头之人,翠袖茜裙,红梅贴额,十足鲜亮的打扮衬出略显惊魂不定的仓惶容色,与后面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哎呀,主子,曲御女这厢难不成是在准备中元节的祭礼?缘何脸色灰白的领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在皇宫里溜达呢。”芸缕摇身一变,再度成了宠妃跟前爱刺人扎人的大宫女,将他们拦在路上。
“奴婢(奴才)给珍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或抱或提着东西的众人见状纷纷下拜行礼,不敢怠慢。
曲忻然却不知着了什么魔,闻声“豁”的抬头,灼灼目光直视碧桃,像是要将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怎么?本宫不配让曲御女行礼吗?”碧桃意态闲闲,觑眼向她。
曲忻然这才动作僵硬的行了礼,目光却依旧盯准碧桃,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就在刚才,她们走过御花园某一处庭院之时,她听到了一首简单稚嫩的曲子,那是只有现代人才会知道的歌谣。她的心刹那间跳漏了一拍,不敢相信这个朝代除她以外居然还有穿越者的存在。会传唱出这种曲子的,十有八九那个穿越者也是个女人。如果同为宫里的女人,那自己绝对不能让她捷足先登。
于是她去问了那个扫地哼曲的宫女,那个宫女的回答却让她吓了一跳。珍嫔,那个自她入宫起就针对她的珍嫔。
她惊疑不定,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她早就知道自己也是穿越者?或者,这首曲子其实也是她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其实根本与她无关呢?
就在她失魂之时,她猜疑的对象蓦然出现在她面前。她突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她。主动权似乎并不在她手上,无论她坦白与否,现在的局面对她都是不利的。
那么珍嫔,到底是不是穿越者?她极力想要找寻答案。
碧桃彷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她眼尾轻扫曲忻然额头的红梅,还差一点。这个贴纸的效用必须在受到一定刺激的情况下才能发作。无论悲伤喜乐,惊吓恐惧。而从梅花红艳的颜色深浅中,就能看出它是否开始起作用。
她唇瓣开合,对着紧盯她的曲忻然无声道:“二十一世纪。”近乎一字一顿,将内容描绘清晰、明朗。
曲忻然的眼睛陡然睁大,额头的温度莫名的灼烫起来。她突然觉得举止不能受到自己的控制,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刚刚那一瞬间爆发开来。她扬起唇角,用诡异的语调道:“你确实不配。”
“你不过是将要被本宫炮灰的宠妃罢了。你可以在那些低贱的女人面前嚣张,但万万不该在本宫面前端你宠妃的架子。区区一个薛氏,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你其实是皇上为本宫竖起来挡住后宫那群女人明枪暗箭的挡箭牌吧?哈哈哈哈,本宫才是皇上的真爱!”她语速极慢,说到尾句方突然兴奋起来,彷佛她说的话是真的一般。
周围的宫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论调吓傻了。
这、这这、曲御女是被鬼魂附身了吗?
“本宫迟早要当上皇后!等皇上百年之后,本宫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什么大皇子二皇子,只有本宫的儿子,才是将来这天下的主人!”话一说完,她兴奋、张狂的笑声充斥在御花园的上空,回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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