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安若晨咬紧牙关一动都不敢动。既怕草料没掩严实被安平发现里头藏了个人,又怕赶车的老伯不够机灵要跟她招呼走不走的问题。老伯若是一开口,她铁定要糟。
老伯什么话都没说,而运草料的马车也终于动了起来,安若晨的心跟着车子颠簸得一上一下的。
马车渐渐与安平他们拉开了距离,安若晨悄悄舒了口气。她从草料堆的缝隙看到,安平和他的仆从还站在那儿说话,想来是未曾发现她的踪迹。可这时一个家仆跑了过来,与安平说了些什么。安平顿时大惊失色。
许是在报告她外逃的事。安若晨想着。也不知那个披风姑娘有无拖延得他们一时半会。不过就算没用也无妨,她的马车马上就要出城门,他们不会找到她的。
正这般想,马车猛地剧烈一颠,车轮似是撞上块石头,安若晨差点被抛了下来。她摇晃着抓住了马车,稳住身形,可身前的一个草料堆却是滚了下去。
安若晨眼前顿然开阔,一抬眼,正对上了安平的眼睛。
两人均是一脸震惊。
安若晨大叫:“老伯,快跑!”
同时间安平也在叫:“大小姐在那!”
赶马车的老伯策马扬鞭,让车子迅速跑了起来。安若晨瞪着朝她跑过来的安平和家仆,心里念叨:“追不上,追不上,一定追不上。”
马车越跑越远,安平他们的身影渐渐变小。安若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竟见安平跑向了城门边的一辆马车。
车子拐弯了,安若晨再看不到安平他们的身影。但她的心慌得厉害。他们一定是要追来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安若晨把车上的草料堆整了整,然后让赶车的老伯在前面拐弯的树林路段停一停,待她下车后,请老伯继续全力赶路。
赶车的老伯应了,不一会车子停下,安若晨跳了下来,用力挥手让老伯快走。然后她躲在树林里等了会,果然看见安平带着他的随从和一名家仆驾着辆马车追了上来,他们一路追着老伯的马车而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安若晨舒了口气,转身朝着树林下方跑去。
她还不能完全放心,她的脚程不够快,那个赶车的老伯未必口风紧,待安平追上了他也许就会知道她在此处下了车,那他们还会继续追来。她得赶紧跑,从这树林往下,便到了山下的另一条路,如果她走运,也许能坐上别的马车,逃离这个虎口。
安若晨向来不是个悲观的人。
在她小时候,她爹娶了二姨娘、三姨娘,甚至四姨娘、五姨娘,她亲娘以泪流面,已近绝望。她却觉得这只是让人认清她爹没良心没情意,可是日子还该过下去。
后来她娘死了,姨娘们暗地里欺她,她的爹爹对她不闻不问。她的老奶娘天天悲苦难过,为她担心。她却觉得家里现在还不少她一碗饭,日子还能过下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渐渐长大了,她积极地想为自己谋个出路,但好姻缘不是她想要就有的。好人家看不上她家,巴结她爹的看不上她这失|宠|的。自然,她也看不上他们。最后,拖到如今,前日她刚满了十八,这年纪若还未嫁,该惹闲话。
可她爹是不怕闲话的,因为他竟然想着用她讨个好处,把她嫁给福安县那个已过花甲之年的钱裴钱老爷做填房,换个生意机会。
安若晨不知道她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屎。
且不说那钱裴虽有钱有势人脉通达但名声烂得不如阴沟里的老鼠,就说钱裴那年纪,能当她爹的爹了,她爹居然还想让人家做女婿。
定亲的消息传来,奶娘丫环们哭成一片,可安若晨没有哭。她没有时间哭。她知道,是该到她行动的时候了。自十岁那年她娘去世,她便预料到她也许会有今天。所以她把握了一切机会了解城里城外的地形,她存下了每一个她能存下的铜板,她学习女子能独立谋生的手艺。她结交友人,探听路子。
日子是要过下去,可是不一定得在老鼠窝里过。
安若晨觉得,天无绝人之路。所以虽然她从未离开家宅太远,但她还是很果断地出逃了。
安若晨一路往下奔。这林子挺大,山也颇有些陡。眼前是一片斜坡草地,跑过这草地便能下山了,到了山下,她定能找到个好机会……
脑子的主意还没想完,安若晨脚下绊到了一块石头。她摔了个狗啃泥。可这不是最糟的,山陡坡斜,这跌势竟停不下来,她连滚带爬似的一路翻滚往山下摔去。
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安若晨尖叫着往下翻滚,脑子里有两个念头。一个是石头为什么总跟她过不去?另一个是幸好裹了胸。胸大误事,亏得她早做准备,不然这一路碾下来,这胸的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脑子还没转完,她滚停了。
脑袋冲地,“呯”的一声轻响,额头一痛,她好像又撞到了石头上。
安若晨是不说粗话的,所以她一边揉着脑门抬头,一边念叨:“猪狗牛羊鸡鸭鹅。”
“呃……”原来不是石头,是一只脚。穿着硬邦邦锃亮亮的靴子。
“……”就算是靴子,也不能硬得跟石头一样。
安若晨顺着靴子往上看,粗壮的大|腿,结实的窄腰,衣料子也掩不住的精壮胸膛。再往上,是一张刚毅冷硬如石凿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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