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停步在台中央, 扭过脸的那一刹那，名动琴川的姜娘子便诞生了。
四座惊叹声不绝于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姜良面对众人目光仍旧泰然自若，轻轻牵动嘴角, 勾出一个淡笑，如同霎时间点亮整座大堂的灯笼。
他对着众人徐徐行一礼，两袖一甩, 将长长的水袖甩出漂亮的弧度，利落的一个转身，衣摆掀起的形状恰似怒放的花朵，伴着锣鼓笛筝, 轻盈的舞起来。
冯卓君的眸光泛着暗沉, 随着姜良的身姿移动，嘴里的枣子越嚼越碎，最后咕咚一下全部咽下。
宋辞看得入神, 简直想找一个位子坐下来好好看, 就算知道这些都是虚假的场景，但他身临其中，不自觉的开始享受。
然而享受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姜良的一舞很快结束，他施了一礼之后踩着裙摆又走了下去, 下方的看客纷纷吆喝, 想让姜良再来一曲儿。
这会儿戏楼的老板上了台, 是个年纪不大, 有些肥胖的女子，她摇着手中的团扇，对众人笑道，“各位稍安勿躁，我们头牌接下来还会上场，只是去换衣裳了。”
胖女子叫上来一众身着红裙的姑娘表演歌艺，显然这是要吊足众人的胃口，看客们虽有些人不耐烦等待，但也不能平白无故闹事，只好一边抱怨一边等着。
冯卓君搁下咬了一半的枣子，起身绕过众人，自后方往三尺台走去，宋辞见状忙跟上。
同时跟着的还有原本候在门口的小厮，宋辞与他并肩走，忽而看出他有几分眼熟，好像是之前跟他在茶摊闲聊的那位男子。
原来这人先前说他是冯卓君的打手竟不是一句玩笑话。
三尺台的后方是不让闲杂人进的，但是冯家在琴川城名气太大，就算他没来过戏楼，戏楼里的人也认识他，一时间没人敢伸手拦。
刚从台上下来你的胖女子瞧见了，慌慌张张的走到冯卓君面前，“冯少爷，小楼何德何能迎您的大驾啊？您这是要往何处去？”
冯卓君看她一眼，直白道，“我找姜良。”
“这……”胖女子为难道，“姜良正换衣裳呢，不方便见客，您看……”
冯卓君脚步没停，只是道，“我方才听说，楼里的头牌初场都有标价？”
她尴尬一笑，“是有这事，不过那也是等初场结束之后了。”
冯卓君那扇子敲了一下掌心，笑着说，“我有的是银子。”
他身后的小厮极其机灵，虽不情不愿，但还是迅速递了一块金锭子在胖女子面前，尽职尽责道，“少爷要包下你们头牌初场，别说废话。”
胖女子一见金锭子双眼顿时放光，忙不迭的把金子拿下，“冯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谁知冯卓君瞪了小厮一眼，“谁说我要包他了？”
小厮一惊，劈手又将金子抢回来，吓的胖女子大叫一声。
冯卓君气道，“给她！拿回来做什么？”
小厮完全摸不准少爷的意思，只好又将金子递回去，可怜巴巴的看着冯卓君，似乎在用眼神询问。
冯卓君别扭的咳了一声，“我不过是想见见他。”
胖女子生怕小厮在把金子抢走，忙揣进怀中，对冯卓君道，“冯少爷这边请，奴家带你去。”
宋辞看了不免觉得好笑，跟着一众人来到姜良的房前，胖女子伸手在门上磕了两下，“姜良，你先把手上的事停一停，陪陪这位爷。”
屋内没什么声音，但胖女子却对冯卓君道，“冯少爷可以进去了。”
冯卓君把小厮留在了外面，自己推门进去，宋辞钻了空子也进了门，只见屋内各种各样的衣裙戏服，胭脂水粉，桌上摆着一扇精致的铜镜，姜良正坐在镜前。
他身着红蓝相织的戏服，动作轻柔的将眉尾描上，才缓缓抬眸，从镜子里看向冯卓君。
眸光里映着灯笼的光芒，成了墨黑中的一抹星光，直直的看向冯卓君时，将人看呆了。
姜良看了他，嘴角一翘，露出个既漂亮却又嘲讽十足的笑，“冯少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冯卓君命小厮关上门，慢悠悠的走来，时不时看他一眼，却不说话。
宋辞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忽而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为何这个场景那么眼熟？
“为何不说话？”姜良又问。
冯卓君走到他身侧，双手环臂倚在墙上，微垂着的眸光一直定格在姜良的脸上。
冯卓君的沉默，让姜良有些不耐，他细眉微蹙，忽而站起了身，眼角染上冷意，“让我猜猜，冯少爷是不是再想，为何一个好好的男子，却非要扮成女子的模样。”
“冯少爷，你既然觉得厌恶，又何必凑到我这里？”姜良的面虽然精致得如女子一般，但是带着隐怒时，却也有几分咄咄逼人。
冯卓君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目光始终沉着凝重，他看见姜良停在自己面前，才慢慢开口，“我是来对你道歉的。”
姜良神情一怔，好笑道，“冯大少爷也有对我们这种娘们兮兮的人低头的一天？”
“不是说你。”冯卓君认认真真的说道。
姜良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冯卓君好似有些紧张，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才对姜良说，“前日游船上，我并不是在说你，但我看你好像误会了，所以想来对你解释一下。”
“没必要，反正又不是头一次。”姜良呆了一下道，“况且冯少爷你讨厌我们这种人这事众人皆知，你倒不必特地跑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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